現在小城市的日子,都不太好過。
(相關資料圖)
2月23日上午,商丘公交發了篇言辭懇切的文章。大概的意思就是說,由于公司的虧損十分嚴重、經營異常困難,不得不從3月1日開始暫停運營。
一問司機,發現公司的說法一點都沒夸大——從去年5月開始,司機的工資就一直拖著沒發。好說歹說之下,今年年初給補發了9月份的錢,可剩下的工資至今都沒有著落。
不過對于這樣的說法,當地并不是完全認同。
因為從2006年開始,商丘的公交就改制成了民營公司。既然成了民營公司,就應該市場化運營、自負盈虧,更何況接手的是當地做房地產發家的黃老板,怎么都不該落入今天這步田地。
就算你自己經營不好,那也沒問題啊。根據商丘市的相關聲明,市財政一直在按約定給相關補貼,有補貼就意味著有現金流,更不應該發不出一線司機的工資。
但考慮到公交是大事,市里面還是不得不出面兜底。
這個底咋兜呢?很簡單,就是派出工作組進駐公司,先摸底調研查明情況、再紓困解難。也正是因為這個,剛剛還在哭窮的商丘公交變得十分堅定,直接表態要克服困難、保證不停運。
一邊有態度、一邊有動作,那問題就不再是問題了。
2月25日上午,就有司機接到了消息說會補發工資;等到了下午,之前拖欠的工資就全部被結清了——短短兩天就解決了存在大半年的問題,這效率真是快得讓人吃驚。
不過兜底終究不是長久之計,歸根結底還是要想辦法賺錢。
考慮到公交公司的盈利機制,你首先要多攬客、多拉人、保證上座率,可在剛剛過去的這三年里,賺錢確實難點。
作為一個戶籍人口上千萬、常住人口接近800萬的地級市,商丘2019年的全社會公路客運運輸總量高達6320萬人次,2020年這個數字跌到了3853萬,2021年更是只有1699萬。
▲這種趨勢是全國性的
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,疫情期間容易引起人群聚集,所以越來越多的人都開始習慣不坐公交車了。
本來人就少,偏偏還不賺錢。
算上油錢和電費,購車、貸款以及人工等各種各樣的開銷,公交車每次拉一個人的成本大概在2-4塊錢之間,比如北京是3.4、廣州市城區是3.3元。
成本很好算,可算出來有啥用呢?
前些年,商丘市內的部分線路曾經嘗試過把票價提升到2塊錢,結果剛漲價沒多久、雪片一樣的投訴信就飛進了有關單位的郵箱。不得已之下,他們只能在2018年把票價又降回了一塊錢。
除此之外,他們還要承擔一些繼承過來的公益性服務。
漲價不能漲,公交線路更是只能增不能減,再比如對老人、現役軍人、傷殘軍人、殘疾人、消防等等人員要免票,對學生也要半價。
這當然是理所應當的事情,地方上也會給公司一年500萬左右的運營補貼。只是跟全市的幾百萬常住人口、一年上千萬的乘客人次相比,這點補貼實在是有點杯水車薪。
時間一長,公交就成了靠“輸血”維持生存的尷尬行業了。
以前沒新能源的時候,靠燃油補貼;后來有了新政策,大伙又一窩蜂申請新能源運營補助,一輛8-10米長的新能源公交車一年跑完3萬公里,就能拿到6萬塊錢的補助。
看起來不多是吧?但只要能擴大車隊規模,這就能成為重要收入來源。
就拿商丘公交公司為例,他們在2019年的時候就有1826輛新能源公交車;等到了2022年,這個綠色車隊的規模又進一步擴大到了2103輛,實現了全市公交的新能源換代。
不過最近,補貼的政策又變了。
財政部曾在2022年公開表示,該項補助的既定政策目標已經實現,城市公交屬于地方財政事權,原則上由地方承擔支出責任——啥意思?說白了就是要開始由地方自己“量入為出”了。
這可不是一筆小錢,像深圳、廣州這樣的大城市,一年的補貼總額高達數十億,惠州底下的博羅縣,每年的補貼資金總額也有3000萬之多。
哪怕按照最低的補貼標準來看,這筆錢對商丘來說也是個不小的負擔。
2008年-2021年,商丘市GDP實現了從930億到3083億的增長,在河南全省的排名也不算太低;但按人均一算的話又直接跌到了谷底,在河南的18個地級市中位列倒數第二。
更讓人樂觀不起來的,是當地的財政自給率。
雖然近幾年商丘的一般公共預算收入逐年增加,勢頭還挺喜人的,但跟支出一比就顯得捉襟見肘了起來——哪怕到了2021年,商丘的財政自給率仍然只有34.19。
有錢的時候能做到雨露均沾,問題是這幾年大家的日子都不好過啊。
2022年,31個省份中有22個省份財政收入同比下降,扣除增值稅留抵退稅這一政策性減收因素后,也有6個省份收入下降,多數省份的收入增速在放緩。
在這樣的情況下,像公交這種早早完成改制的民企,可能就要稍微等一等了。
沒錢了咋辦呢?那就只能停運了。
早在2021年11月,河南平頂山市的公交公司就被爆出拖欠工資長達9個月之久,逼得實在沒辦法了,司機只能用停運這樣的極端手段維權討薪。
到了2022年,類似的事情就更多了。比如在7月份,廣東博羅有6條公交線路一度停運;而在8月中旬,河南鄲城公交也因發不出司機工資差點停運。
更夸張的事情發生在蘭州。
2022年9月,蘭州公交集團因數月沒發工資,提出要員工以個人名義向銀行貸款,公司提供連帶擔保,負責按月結息、到期還本——自己貸款給自己發工資,簡直是離譜到家了。
你以為這樣的事情只會發生在公交公司身上嗎?
就在今年年初,黑龍江鶴崗的一家供暖公司突然發通知要停止供暖。當時鶴崗的最低氣溫足足有零下26度,沒供暖是真的要命,可沒辦法——供暖公司也是市場化運營的民企,實在是虧太多錢了。
由于熱度很高、發酵很快,這些事情最后都得到了妥善的解決。
至于解決問題的資金從哪來,那就要看各個地方的本事了?;A好的可以拉單子、拉投資,靠正常的經濟手段造血,基礎差一點的就得砸鍋賣鐵賣這賣那了。
比如四川省閬中市,2022年7月,決定將市內公辦學校、行政及事業單位、國資公司在內的175家單位未來30年食堂食材配送特許經營權進行拍賣,起拍價為1.8億元;
再比如同在一省的樂山,在2021年左右將樂山大佛景區觀光游覽車和攤點的30年經營權整體轉讓拍賣,成交價近17億元,保證金為1.5億元。
有資源的還能騰挪一下,什么都沒有的小地方該咋辦呢?最極端的情況可以參考鶴崗。就在2022年初,鶴崗因債務問題實施財政重整,決定取消公開招聘政府基層工作人員計劃。
看起來都沒什么特別好的辦法,也是,現在能財政自給的地方真是不多,都等著中央的轉移支付,多少年了都是這樣,今年,嗷嗷待哺的地方更多了。